从同一个起点出发而演绎着一模一样的人生

我和他，也可以说是我和我吧！面对面坐着。两个酒瓶，两个酒杯，一根米黄色的小腊烛在我们中间摇曳着微弱的火光。我们即将开始关于人生中最重要决择的交谈，就像准备着去推开一扇掩饰着重大秘密的铁门。然而，正在这节骨眼上，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底产生了莫明其妙的犹豫。

他无疑也和我一样。只见他呷了一小口酒，似乎是故意的，侧首避开了我的视线。其实，我和他从一开始就隐约意识到了，我们是同一个人。老板的那句话明明白白地提示了我们，我和他是在人生作出最艰难，也是最重要决择的时候分开的。可是，到底什么才算是最重要的决择呢？人的一生，无时不处于决择之中。有难，有易；有快，有慢；有的很尴尬，有的很晦涩，有的，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，也有的，或许一生都不想提及，宁愿将那些让人彻夜未眠的往事，封尘在久远的岁月之中。

因此，说到决择，尤其是对一个人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决择，谁又能爽爽快快，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呢？

我在往事的寻寻觅觅中反复拈量，他同样的，搜肠刮肚的探找着内心的那个沉重的决择。此时此刻，我和他的心灵已经凝聚在了灰暗的记忆里。的确，当一个人陷入往事的泥潭，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劲疾力量，往往很难从中自拔。然而，当我不经意间看到他眼角的莹光时，我的内心突然萌发了一种可怕的感受。我觉得他很熟悉，很亲近，毕竟，他与我曾经是同一个人，曾经与我走在一条相同的人生道路上。可人生在顷刻间颠覆的面目全非，一次决择，居然让我们分道扬镖，彼此成了迥然不同的两个人。

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实吗？想到这里，我难免一阵狂乱的心悸。毋庸置疑，我和他都应考虑到这点。自从至关重要的决择之后，我们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行走了十余年，在这十余年里，不会因为曾经是同一个人而踩出相同的生活节奏，更不会因为从同一个起点出发而演绎着一模一样的人生。他成了他，我成了我，在岁月的风风雨雨中，我们经历着不同的境遇，我们想必也各自从事着截然不同的工作。要知道，扑朔迷离的命运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，跌宕起伏的人生也能够重新塑造令人不可思议的个性与性情。

想到这些，我不再觉得对面的他就是熟悉的自己，恰恰相反，他骤然间在我眼前显得无比陌生。他是谁呢？我不应该认识他，更不可能对他了如指掌。他的发型，是我极为厌恶的，他的穿着，看上去更像是个在社会中左右逢源的老鬼。与此同时，我还隐约感觉到，他的某些不为人注意的举止有些猥琐，他的眼神，时而飘忽不定，表情也是时常在刻意掩饰。显而易见，他并不是个耿直与率真之人，也许，他的生活并不光彩；也许，他的命运让他习惯了算计和提防。